活力中国调研行金贝街
碧海银滩也是金山银山
——浙江呵护海洋生态、激活“蓝色引擎”调研
《求是》杂志记者 刘名美 李 璇 周璐铭
浙江，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的提出地。20年来，在“两山”理念引领下，不仅之江大地山更绿、水更清，绿色经济蓬勃发展，而且东海之滨海更蓝、沙更净，碧海银滩也成了金山银山。作为我国海岸线最长、海岛数量最多的省份，浙江如何把“两山”理念写进海洋这篇“大文章”，取得了哪些成果？有什么经验与启示？近期，本刊记者到宁波、舟山、台州、温州、丽水等地调研，实地了解浙江如何构建从山顶到海洋保护治理大格局、激活海洋经济“蓝色引擎”。
一
浙江有26万平方公里海域金贝街，是一个海洋大省。20年前，在浙江发展还局限于陆域经济的时候，时任中共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就指出“新世纪新阶段浙江经济进一步发展的天地在哪里？在海上”，强调“正确处理发展海洋经济与海洋环境保护和生态建设的关系”。而今，在碧海晴空千帆竞的“活力浙江”，“蓝色脉动”正有力跳动着。
从一座港看澎湃绿能。当一艘集装箱货轮停靠进宁波梅山港区，高压电插头随即“咔哒”一声接入泊位上的插座，源源绿电持续注入，替代柴油提供靠泊期间的照明、空调、通信、泵机等生活与设备用电。这些电从哪来？港区5台风机与光伏、储能舱共同组成风光储一体化矩阵，智慧大脑实时调度，同时也为岸桥、集装箱卡车等提供清洁能源。相较火电、燃油，绿色智能生产系统年均节约能耗成本约520万元。在这座千万箱级单体集装箱码头，记者真切感受到浙江推动清洁能源高效转化带来的强劲动能。从2004年1.15万亿元的生产总值，到2024年的超9万亿元，浙江以全国1%的土地、3%的用水、5%的能源消耗，创造了6.7%的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，其中，海洋生产总值从2003年的700多亿元增长至2024年的超1.25万亿元，为发展注入“蓝色动力”。20年来，浙江单位GDP能耗下降38%以上，是能耗强度降低最快的省份之一，非化石能源消费占比从10.3%提高到19.5%，实现绿色集约的经济腾飞。
从一条廊看生态福祉。舟山定海，依山临海，山间一条25公里景观路似长龙盘卧云雾之中，名曰“东海云廊”。廊道漫步，近观青山翠林，远眺碧海城景。旖旎风光背后，还藏着山体截洪渠、隧洞、水库、地下箱涵暗渠等城市防洪立体系统。东海云廊本是这套水利工程的施工便道，得益于建设期间山体保护、花草涵养以及后期植物增种、沿途置景等举措，2023年改造为城市公园，让市民游客尽享“绿色红利”。从施工路到健身路、休闲路的美丽蜕变，可一窥浙江生态惠民、人海和谐的幸福图景。近年来，浙江明确城镇建成区绿化覆盖率不低于30%、人均公园绿地不少于6平方米，人们可达可触的绿色空间、亲海空间显著增加，绿地蓝海品质不断提升。山岳观光、滨海运动、文化体验、乡村旅游丰富多彩，老百姓生活在生态省有切实获得感、幸福感、安全感。
台州市大陈岛是浙江富有传奇色彩的“红色精神”岛屿，曾因自然和人为因素影响，面临海岸侵蚀、植被退化等问题。近年来，大陈岛通过砂质岸线修复、危岩岸线防护、海岛植被恢复等工程，开展陆海统筹的系统性海洋生态保护修复。如今的大陈岛海岸风光绮丽、岛上绿树森森，珍稀鸟类、梅花鹿等野生动物在此栖息繁衍，旅游人次、居民可支配收入逐年攀升。图为2025年7月拍摄的大陈岛梅花湾。 大陈镇人民政府供图 刘星辰/摄
从一座岛看生物多样性保护。1956年1月，第一批垦荒队员登上台州大陈岛，看到的是砍伐殆尽的树林、崩塌的海岸、潮间带生物几近绝迹的荒凉景象。60多年后，同样的坐标点，垦荒纪念碑下的凤尾山已被近百公顷枫香、乌桕、黄檀等植被覆盖，森林覆盖率从不足20%提升到60%以上。修复后的滩涂悄悄长出成片海菖蒲和海马齿，退潮时，弹涂鱼在叶尖奔跑，寄居蟹举着贝壳“搬家”，黄嘴白鹭、蓝矶鸫等多种候鸟把这里当成迁徙驿站。大陈岛的“变形记”成为浙江保护海洋环境、呵护海洋生命的鲜活注脚。从划定海洋生态保护红线1.4万平方公里，超过省管海域的30%，到设立韭山列岛、渔山列岛等海洋保护地18处，吸引中华凤头燕鸥、黑脸琵鹭等极危、濒危物种频频现身，浙东海域回荡着万羽翔集、千鳞竞跃的生命交响。
从一个村看山海和谐。丽水鼎湖村，历史上岩宕三千、凿声十里金贝街，因大量开采凝灰岩而兴盛。山里一座座采石场，承载着创业致富的记忆，但也给当代留下一道道生态“疮疤”。除了炸毁、回填，有没有更好的修复办法？宽阔的采石平台摆上书架、书桌，声学条件独特的矿坑改作人文讲堂和演出剧场，青山绿水间的“岩宕书房”、“天然音吧”，吸引各地游客前来打卡，周边民宿、农家乐等收入超过6000万元。鼎湖村以前靠山挖山、现在护山兴景，正是吴山浙水念好“山海经”的生动缩影。浙江构建陆海保护治理大格局，把生态修复空间划分为西南生态屏障区、温台沿海平原综合整治区等，分类推进生态修复，整体推动从山顶到海洋全域全要素一体治理。
二
浙江以海生金、点绿成金，绘就了一幅青蓝尽染的山海图。在这个过程中，遇到过哪些难题？又是如何解决的？
破解海洋污染治理难题，机制是关键。海洋污染治理是一项系统工程，具有长期性、复杂性和反复性，单打独斗是不行的。如何汇聚治理合力？台州椒江区的“蓝色循环”模式，探索了一条各方协力、变废为宝的路径。过去，渔民捡拾废弃海洋塑料主动性差，企业回收处理经济收益低，污染治理难持续。“蓝色循环”模式构建起“市场化垃圾收集—高值化资源利用—国际化认证增值”的再利用体系，政府引领、企业主导、公众参与，每个参与治理的主体都能从中获益。为更好解决塑料污染等“海洋之痛”，浙江加快完善治理制度机制，出台省级海洋环境保护条例，同时，发挥循环经济的市场驱动力，推动多元主体共同发力，化治理困境为共治红利，增强海洋生态保卫战的持久战斗力、海洋经济健康发展的持续生命力。
破解海岸环境整治难题，修复打基础。海岸连接海洋与陆地，是地球之躯的重要关节，一旦遭到破坏很难“痊愈”，需要通过科学的人工“治疗”促进自然恢复。温州苍南县168公里的天然海岸线，曾因大面积无序养殖而“千疮百孔”，滨海湿地严重退化。实施“蓝色海湾”综合整治以来，通过退养还湿、滩面治理、宜林生境改造等举措，成为一条“黄金海岸”，2023年以来累计接待游客超1500万人次。不止苍南，浙东海湾，沙滩、岛礁、怪石、渔村串珠成链，步步皆是风景，处处写满浪漫。海岸变美的密码，藏在修复里。浙江以自然恢复为主、人工修复为辅，深入开展海岸环境综合整治，一湾一策、梯度推进建设31个美丽海湾，把漫长海岸线建设成风景线、发展线。
破解海洋资源利用难题，科技当先锋。人多地少，缺水缺电，浙江一度被视为“资源小省”。如何突破？从广阔的海洋找资源、找空间、找潜力。舟山秀山岛上，一座潮流能发电站，像一把精致的小提琴，在海洋潮汐的“拨动”下，奏响科技创新与绿色发展的协奏曲。作为海岛城市，舟山长期岛内缺电，只能依赖陆地电网。直到2016年，我国自主研发制造的首台潮流能发电机组落地舟山，攻克了高效涡轮设计、海洋防腐等多项核心技术难题，实现持续稳定并网发电，连续运行8年多来，发电超过783万千瓦时，相当于等效减少燃烧2000多吨标准煤。“电从海上来”，不仅解决了海岛用电难题，还大幅减轻环境污染。今日浙江，科技之风劲吹，绿色风帆张满，从依赖传统资源转向依靠创新驱动发展，大力培育和发展海洋新质生产力，加快发展海洋绿色产业集群，掀起海洋经济的“蓝色旋风”。
破解生态价值转化难题，市场显活力。“含绿量”并不直接等于“含金量”，把生态高颜值转化为市场高价值，面临度量难、交易难、变现难等问题。如何打通转化堵点？宁波西沪港向海洋寻“碳”路。西沪有“三宝”，浒苔、紫菜和海带。一直以来，当地渔民熟悉这“三宝”的各种养殖和烹饪方式，却想不到它们还有更稀罕的价值。2023年2月28日，西沪港的黄避岙乡把“三宝”作为蓝碳资源，完成全国首单蓝碳拍卖，交易额24.8万元。由此，浙江迈开了利用碳汇激活海洋经济的步伐。近年来，浙江积极培育生态资源转化市场，制修订全国首部省级生态系统生产总值（GEP）核算标准，在30余个市县开展核算，解决价值度量难题；建立“两山合作社”等专门机构，促进碎片化资源集中化储备和规模化运作，解决市场交易难题；扩大海洋碳汇、森林碳汇等产业规模，推动国有资本、社会资本共同参与，解决资源变现难题，挖掘藏在青山蓝海中的增长点。
三
浙江坚持向海图强，依托绿水青山，叠加碧海银滩，给发展带来切切实实的生态红利。浙江的蓝色崛起，有什么经验与启示？
统筹好发展与保护。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保护相辅相成，海洋经济发展与海洋生态保护相得益彰。玉环，台州一座三面环海的小岛，曾饱受互花米草入侵、岸线退化之苦，经过封滩育林、海堤修复等“医美”实现华丽变身，林海为裙、风车为簪，因颜值而出圈后，游客增长率一度高达346%，吸引企业和人才入驻，形成“生态保护—旅游开发—资金反哺”的良性循环。一座座岛屿，因保护而焕颜、因开发而焕新，生动证明了保护是发展的重要支撑，发展为保护提供不可或缺的财政、科技、市场等支持，保护绿水青山、碧海银滩本身就是一种发展。对地方发展而言，既要山海颜值，又要经济产值，离不开把握二者的动态平衡，用一颗珍惜美的心呵护生态，用一双发现美的眼让生态优势成为发展胜势，厚植高质量发展的绿色底色。
统筹好部分与全局。海域相通，海水相连，海洋生态保护与海洋资源开发，有突出的生态连续性和地理相关性。沿着浙江绵延的海岸线放眼看去，舟山枸杞岛推行“贻贝伏休”，确保万亩碧波滋养海上粮仓；温州渔寮沙滩严格管控开发，构筑为城市阻挡风浪的软盾牌……各地根据自身实际确定治理重点，又连点成线，共同在东海构筑生态屏障、耕耘蓝色沃土。从一域到全国，生态保护、绿色发展，不仅涉及一地的发展指标、幸福指数，需要因地制宜、对症下药，更关系着全局工作，必须避免各自为政、以邻为壑，应建立有效协作机制，共同应对跨域环境问题，实现整体最优解。
统筹好陆地与海洋。海洋环境问题，根子在陆地。有报告指出，大约80%的海洋污染物来自陆地。浙江一体推进陆源污染治理，今年上半年入海河流总氮、总磷浓度较2020年分别下降16.7%和36.2%，“十四五”前4年近岸海域优良水质比例平均值较“十三五”期间提高18.6个百分点，一条条清泓碧水、一个个美丽海湾带动全域旅游发展。这启示我们，“两山”理念强调各生态资源、各发展要素之间循环往复、相融共生的关系，促进“两山”转化，应把握好陆海资源、生态、产业、空间的协调互补、互联互通，推动陆域经济和海域经济双向奔赴。
统筹好共治与共享。由于海洋生态污染和过度捕捞，宁波高泥村丰饶的渔业资源一度面临枯竭。转变的发生，离不开渔民们用全新方式“耕海牧渔”。海域使用权、经营权改革，让渔民贷款有依托、收益有保障，充分调动起护渔、养鱼的积极性，大家从“靠海吃海”转向“养海富海”，改良环保养殖网箱，自觉保护海洋环境与资源，每年伏季休渔但见千船进港。如今高泥村成为浙江黄鱼养殖“第一村”，年产值约1亿元，户均年收入超30万元，“浪花里飞出共富曲”。从斑斓海岸到亲海空间，从秀美山乡到海港渔村，浙江在海洋保护与开发中，尊重民意、维护民利、强化民管，时时可感共治共享的温暖。实践证明，广泛的社会基础带来可持续的保护与发展。应进一步创新责任共担、成果共享机制，充分调动人民群众保护海洋、发展海洋的积极性和能动性，让生态文化在全社会扎根，让“两山”成为生活的幸福底色。
来源：《求是》2025/17
作者：《求是》杂志记者 刘名美 李 璇 周璐铭金贝街
智慧家配资提示：文章来自网络，不代表本站观点。
相关文章
沪深京指数
热点资讯